鸟一：山的那边是山，海的那边是海。
鸟二：山的那边是海，海的那边是山。
鸟一：哼！山的那边还是山，海的那边还是海，不管你怎么说。
鸟二：这么想多无聊，山海交替才好玩嘛。
鸟一：什么有聊无聊的，山的那边是山，海的那边是海，听着就专一，就让人感动。
鸟二：这片海太大了，风也大，你看你脖子上的羽毛都被吹乱了。海上的渔船也少，没有能落脚的地方，否则，我会带你去看一看，海的那边真的是山，还有岛。
鸟一：凭什么相信你？
鸟二：我是从那边飞过来的。
鸟一：你能飞过来，我就不能飞过去？
鸟二：我怕你飞到一半就累得掉进海里，让鱼吃了。
鸟一：笨蛋，你可以托着我啊。
鸟二：诶，这是个好法子，你飞到我背上试试看。
鸟一：想得美，你。我才不去，谁知道你是不是个江湖骗子，成天飞来飞去，招摇撞骗不懂事的小鸟儿。
鸟二：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。
鸟一：你以为呢？
鸟二：我是骗子，那你就是不懂事的小鸟儿了。
鸟一：可不么，我要是懂事，就不会偷偷飞出来了。你瞧，我家在山的那边的那边的那边。总之，要翻过三四座山才能到我家。我家住在一棵老杨树的洞里，那洞不大不小，刚好容下我们一家子。洞里没有一点点风，十分暖和。不像这片沙滩，呆久了就被吹得头疼。我最喜欢刮风打雷、下雨下雪的时候，我们一家子哪里也不去，挤在一起，打盹睡觉，温暖极了。
鸟二：听说，树洞遮风避雨，是最好的住处了。
鸟一：当然。我还不会飞的时候，特别喜欢在老杨树的树枝上上蹦下跳。夏天的时候，杨树叶很大，绿油油的叶片可以完全挡住我。我要是不吱声，爸妈可不容易找到我，呵呵呵。
鸟二：哈哈，还挺调皮。
鸟一：有一天，我突发奇想，就往上跳啊跳，你猜怎么着，我跳到了杨树的树尖上，我猛然发现：这片山林好大啊。我问爸爸，山的那边是什么？爸爸说，山的那边还是山。我又问，山的那边的山的那边是什么呢？爸爸又说，还是山……
鸟二：你爸爸挺有耐心的。
鸟一：也不是，最后我爸爸被我问烦了，说：总之，那边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。山的模样，和这里一模一样。所以，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在这片山里生活。好好在这片山的生活，就相当于好好在那片山里生活，就相当于好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。因为哪里都一样。
鸟二：你信了？
鸟一：我信的话，就不会飞到这里了。我就没机会把脚印留在沙滩上，然后被海浪抹平；蹲在那艘渔船的桅杆顶上看夕阳下落；和你这只永远也不会累的傻鸟乘着风在这里滑翔了。
鸟二：所以说，山的那边是海。哈哈。
鸟一：你……山的那边就是山。你闭嘴。
鸟二：哈哈，好好好，山的那边是山，就是山。那么说你挺喜欢这里了。
鸟一：在这里玩起来倒是挺有趣的，可这里没有家的感觉，你不觉得吗。我们应该住在陆地上，住在山里、树里……
鸟二：这里风大，地上除了海水和沙子，光秃秃的，有时候狂风大作，海水还会怒吼。
鸟一：在山林里，每天清晨，我可以跳到草丛里，跳到各种大大的五颜六色新鲜的花朵上，吮吸露珠。就算没有露珠，我还可以跳到小溪边，啄溪水。溪水清澈，能映出我的影子。在山林里住，我有时候会觉得翅膀是多余的，我两只小爪子蹦来蹦去就够了。地面可好玩多了，天空太空旷，时常让我感到孤单。
鸟二：你这么容易累，原来你在山林里都是靠蹦的。
鸟一：对啊。不说我还忘了，在这里，除了飞，就没别的事情了，真的好累啊。我们不像海鸥可以游泳。可我感觉，你很喜欢飞啊，从没见过你落地的样子。
鸟二：长翅膀就是用来飞的，每一次落地都是对翅膀的辜负啊。在这里有什么好落地的，除了能在沙滩上踩踩脚印，我都踩够了。
鸟一：啊啊啊，好恶心啊，还每一次落地都是对翅膀的辜负。那我的翅膀不早就被我辜负断了。跟你说件正经的，跟我去山林里玩玩吧。保证你开心。看你一副从小在海边长大，没见过山林的样子，我就觉得可怜。世界好大，你应该跟着我去瞅瞅。
鸟二：我不喜欢山林。
鸟一：……不喜欢，也可以去看看嘛。再说，你喜欢什么?
鸟二：我喜欢海风。就像现在，我能乘风滑翔，不用费翅膀一点力气。
鸟一：唉，站在地上也可嘛。蹦蹦跳跳的，翅膀也不用一点力气。
鸟二：我喜欢不用翅膀一点点力气的同时，还能飞翔……对，我最喜欢飞翔。我不喜欢在地面上，有种被天空抛弃的感觉。
鸟一：那你是不愿意和我去远处瞅瞅了？
鸟二：当然愿意啊。不过，我有个主意，我先带你去看看海那边的山和岛，你累了，可以蹲在我的背上休息，我绝对能托动你。我力气大得很，从来不会累。等你相信了海的那边是山，我们再一起回来，然后我跟着你去山林瞅瞅。
鸟一：为什么不是你先跟着我去山林瞅瞅？
鸟二：山林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嘛，而且我也不着急看。
鸟一：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。
鸟二：什么？
鸟一：我家所在的那棵老杨树今天早上突然倒下了，是被人砍倒的。现在，它已经不见了，被奇怪的机器拖走了。
鸟二：你没有家了。
鸟一：爸爸妈妈正在那片山林里等我。我求了他们好久，才飞出来的。我们现在必须要翻山越岭去找新家，爸爸说那片山林不能再住了。我们必须飞很远很远。
鸟二：噢。
鸟一：要陪我吗？
鸟二：
鸟一：你看，夕阳。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看海边的夕阳了，爸爸说，我们要飞三天三夜。
鸟二：那，好好看吧。
鸟一：它沉下去了。
鸟二：嗯。
鸟一：那，我飞走了。
鸟二：哈哈，不会中途累得掉下来吧。
鸟一：哈哈，应该不会，早就陪你飞得不会累了。再说，掉下来，我还可以蹦着回去。
鸟二：那。再见。
鸟一：嗯。
鸟二朝着余晖，一路向西。终于，在天黑时，飞到了一个岛上。嘴里叼了一条鱼。
鸟二翅膀的呼声不小，惊醒了烟囱里的猫。花猫顺着烟囱爬上屋顶。
花猫：我刚想醒来，你就已经带着鱼到了。
鸟二：再懒懒，胖胖，烟囱可就容不下你了。
花猫：哈哈哈哈哈，不会的，我们是液体。
鸟二：鱼需要活在液体里，赶紧吃了它。
花猫：哎，兄弟，你长出了爪子！
鸟二：嗯。还不能落地。
2018.04.1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