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点半，数据库系统原理期末考试结束，随着老师的一声“全体起立”，我解脱般地放下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。题目都会，可是时间不够用。在最后地五分钟里，我放弃了继续解题，翻回答题纸近乎空白的第三页，羞耻地写下“画图太慢，时间不够用了……”，然后又翻回最后一页反面，简单写了写答题思路，又添了句：时间不够用。交了卷子，我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，手机，课本，PPT，习题，演算纸一一放回书包。本次考试开卷，可以带手机、电脑，时长两个半小时。
本科目老师是我的导师，本想考的像个样子、给他留个好印象，看来要发邮件解释解释了。我望着周围的一切，惊叹时间和命运的魔力。
去年今日，2016年11月14日，备战考研的我，又不小心习惯性晚起，洗漱完已接近十点。从九月份就开始尝试的早起计划一直失败到初冬，大学几年养成的恶习不好改正，我一直担心考研那天上午，朦朦胧胧忘掉了所有公式，昏在数学卷子上。自进入十月份，每天最愉快的事情变成了吃饭和睡觉。精确一点，不是咀嚼饭菜的那十几分钟，是离开座位动身吃饭的那一瞬间；不是熄了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那一刻，是带着疲乏的困意被闹钟吵醒，然后忘掉计划和惭愧继续睡的那几十分钟。我并不喜欢吃饭和入睡。
据考研还有40天整。数学题还是：看一道，会一道，做一道，错一道。我惊叹自己怎么不着急。我感性的一面尝试每天告诉自己，你要着急，你要快起来；可理性的一面，仍然慢慢吞吞，急也是干着急，每天做能做的，不过还是眼前这些。我在宿舍打开书包，拿出历年数学真题：成与不成，就看数学了。
在做完十几道题后，我突然明白，晚起和浮躁是有原因的。因为下午要出去买过冬的衣服，天已很寒冷，我需要一件穿着轻薄舒心又御寒的羽绒服，来助力考研。穿得和个狗熊一样，解题思路也会被阻塞。双十一那天没敢在网上买，怕不合适又要退换，耗时伤神。目前最玩不起的就是时间和身体。
匆匆吃过午饭，我坐上了久违的公交车，左侧倒数第三排靠窗位置。公交车不紧不慢的前行，午后的阳光照进来，很温暖。这种情形在当下是一种莫大的消遣，我希望车开得慢一些，让我暂且逃离题海、逃离那个旁边一排排文学小说，我却不能拿起的沉闷的图书馆座位。车里渐渐上了不少人，除去上班和上学的人，还有这么多人在工作日来来去去，他们在忙什么？忙什么都挺好，因为不用呆在一处。
耳边突然唱起一首我只听过几次并无感的歌。可，我靠，怎么这次听着这么有感觉。
阳光照到脸上，风被玻璃挡在外面，吉他声传进耳朵里。我真有点醉了的感觉。我看到路中公园里藏着一颗金黄金黄的树，一片叶子正在下落，就像一个蹲在秋天中的精灵。看大风车动画的时候，我还是个破孩子，我不会思考未来我在哪里，我只会每天问眼前的事情怎么是这个样子的。
我觉得我可能考不上，或者调剂、本校。在这松散的气氛里，思考未来仍然让人害怕。怕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向远方，怕自己一人呆在一个灯光灰暗的地方。我又开始琢磨时间这个神奇的东西。当我给自己限定一个时间，见证。就好像在做一个赌博，一场猜测：我明年今日会在哪里？在中国地图的哪个点?还是留在原地？我身边的人又会是些什么样的人？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？
我们就一天一天长大，这一刻，听着都伤感。回想过去的时候，才发现，当时身处其中的自己其实是盲无知、两眼一抹黑的。每经过一处，才点亮一处。直到我突然转身，才能够明白：原来是这个样子。其实我无法改变，也无力改变。是命运这种东西在推着我走，我的那些挣扎与坦然是事先安排好的。
快要到海量广场了，还有一站，我应该下车买衣服了。然后匆匆回去学习，否则未来很可怕。可我产生一个想法，坐过去，不下车。坐到终点站，折回来再买。这一个想法在公交车前行几百米的时间里里迅速膨胀，最终它战胜理性。我没有下车。
我把这《儿时》重新放了一遍。某些歌需要在某些情景下遇到，某些人也是如此吧。我心想，不能过早的判断一件事情，那样子很傻，很自以为是。公交车穿过了最繁华的地带，向西来到回民区，一排排建筑很有特色。我新建了个列表，循环放今年最喜欢的几首歌。看着眼前的景物，回忆逝去的感觉。
窗外的树，有些叶子还没来得及枯黄，就被冻得定格在绿色，有些光秃秃得枝丫在路前沉默，看着心疼。公交车又转了个弯，在一条平坦空荡荡得路上加速，终点站快到了。我有点失落，就像一场电影接近尾声。还好，还要坐回去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我才明白，我向往的从来不是目的地，而是启程、途中。不管求学，旅游，回家……我仔细想了想，唯一不能验证、确定和重复的，就是启程和途中。
路两旁的树渐渐少了，楼也是变成了新鲜而冷清的。光从正前方照进来，它不在温暖，带着一种匆忙的淡淡红艳，有些刺眼。我下了车，看到前方，不知是西方还是西北方，除了反射着模糊而油亮的阳光的公路，是一片广阔和荒芜，再后面是山。我有种想要探寻的冲动，等我有时间或许应该去那里看一看。荒芜广阔的地方总对我有莫名的吸引力。
我进商店买了包口香糖，拿一片放到嘴里。走到马路对面，上车，投币，塞上耳机，返程。心情已渐渐有些愧疚和着急。折回到海亮的时候，黄昏快要被吞噬。十分钟买完了衣服，出来时天色已被灯光装饰的斑驳多彩。
公交车迟迟不来，我着急的打了个车。透过车窗，我看到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，在东方的低矮上空浮起。它时不时被楼层和树木掩盖，我想到了中秋节已过完两个月，想到了家。又想到上一次月圆的时候，它也是这么美，这么不紧不慢的悄悄爬到我们的头顶上。那时候，人们都下了班，整个城市万家灯火明。
还有40天，40天后的今晚，平安夜，我应该在背数学公式。越想越吓人，先回去把我那囤了一个月的衣服洗了吧。
2017.11.14
